首发于知乎

我从未对很少阅读近三十年的文学作品感到遗憾,因为我并没有从那些已经加入作协的“主流”作家那里汲取过营养,我觉得作家不靠稿费而是靠体制的工资生活是一件奇怪而又羞耻的事情。

不过我的确也曾读过他们作品的片段,那是在初中和高中的阅读之中,但这使我常常感到厌烦。倒不是因为对应试的反感,可能就是性格让我读不进去这些文章。我会反感余秋雨的“文化大散文”,也会觉得韩少功的作品充满了小农思想,还会觉得《南渡北归》对民国和民国知识精英过度美化……无一例外,这都是老师们推荐的作家,不过我隐隐约约感觉我就是对这样的文学难以接受。

我前天看到了一些视频,讲的是矿工诗人陈年喜的故事。矿工,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高危职业,但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们的日常工作到底有多么危险。他们既是远离乡土的农民,也是深山深井中的工人,他们注定了不会获得社会的过多关注,就像我的输入法矿工在“旷工”和“狂攻”的后面一样。

我回想起某次综艺事故,演员高某身亡,一堆所谓明星在微博发声“演员是高危职业”,要求保障演员权利。有些网友用许多职业的例子来反驳演员算高危职业的观点,更多网友只是把他们当做了公猴和母猴。是啊,这些明星光鲜亮丽、收入不菲,已经是名利双收,但他们还想要更多,也许是“学霸人设”,也许是“职业精神”,也许是公众对他们“社会责任感”认同。我又发现了我好像很少看这些明星的作品,更会觉得明星的综艺就是垃圾。想到这里,我又模糊地感觉我好像知道了我对文艺作品的评判标准。

当我看完讲这位矿工诗人的视频后,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何会有如此的好恶观,那就是我不会去喜欢脱离了人民生活的作品。陈年喜的作品是从土里面生长出来的。这里的土,并不是文联主席、副主席衣锦还乡,市委县委作陪时踏上的“乡土”,而是我国最为广大的劳动人民遭受且消化过的无尽苦难和通过劳动创造出的少许幸福。陈年喜爱秦腔,爱孝歌,他的作品集的名字叫做《活着就是冲天一喊》,他的诗集叫做《炸裂志》。

他写的有些诗句并不逊色顾城、海子太多,当他知道母亲身患食道癌时,他写下“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我微小的亲人/远在商山脚下/他们有病/身体落满灰尘/我的中年裁下多少/他们的晚年就能延长多少/我身体里有炸药三吨/他们是引信部分/就在昨夜/在他们床前/我岩石一样/轰地炸裂一地”。他的文字深沉质朴,不用过多修饰也不喜渲染苦难,犹如从土里带着泥巴钻出,但又有着炸裂地底最坚硬岩石的力量。这力量也是柔软的,能令猛士堕泪。

说实话,大部分现代诗歌的文学意义我难以理解,凭借着时代背景和他人的评价我才能够理解文学史的意义。中国上个世纪的诗人,有多少都是文学史意义大于文学意义。但我时常在想,若不是“主流”的批评家可以看到他们的诗句,若不是他们的诗句带动了那个写诗的时代,他们的文学史意义又从何而来?再如果陈年喜或是其他的工农诗人,他们的作品能够带动公众目光对劳动的关注,对劳动者的关切,以及人民娱乐方式和精神生活的转变升华,他们的文学史意义岂不是比“主流”作家更高更高。

再谈回到我所讨厌的几种文学吧。

上个世纪的“伤痕文学”,还有所谓的“新伤痕文学”,他们大多数的反思还是停留在自己的苦难上,并把它归结到人祸之上,于是他们可以批评伟人,讽刺养活他们的所谓“落后体制”,解构中国的传统,滥用中国人的劣根性。但他们从未意识到自己身为知识青年体会到的只是农民的日常,他们应该反思的难道不应该是,为什么自己能够娇柔做作到将几亿人的生活日常视作自己不该承受的灾难。

而一些有关自然和生态环境的作品,并不是通过表现生态灾难来表达环境保护的重要性,而是以文人对美感的追求出发,空洞地谈过去的自然是美的,现在是不美的。也许这只是我身为理科生的偏见,但他们的确也对工业化和科技发展有偏见。还记得一片文章里,韩少功以他的极其无知,组织着不属于他认知范围的专业名词,冷嘲热讽着人工智能。估计说来也就是答应给某个落魄纸媒的主编的人情,帮他写一篇能够蹭到社会热点的评论文章。发展带来的问题不是发展本身的过错,对发展的贬低莫不是对那些为建设付出血汗的人的背叛。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的作家老爷们,怎么可能看到工厂开工时对当地就业的贡献、职业病对工人身体的摧残,他们或许也早已失去了或者从未有过能够书写过量劳动和污染对人民的伤害的艺术技巧。说的低情商一点,他们需要去找到自己的初心和良心。

我网购了《活着就是冲天一喊》和《炸裂志》,就当是支持身患矽肺病的老陈,可惜出版社只有简装版。但我转念一想,那些被我内涵的“主流”作家们,又有多少作品有精装版呢?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他们虽然被关注,但也不过是那余光的一瞥。不过作家们可以开个公众号,再抢一抢流量的残羹冷饭嘛。

如今的文艺太轻太轻,飘得太高太高,离土地太远太远。

编辑于 2021-08-13 15:34